理发三步曲 | 剃头-剪发-发型设计
从前两年开始,我很少到小店理发了,因为办了所谓"发型造型中心的会员卡",而且别人也说,你这个年纪去小理发店不合适了。跟收入倒是没有任何关系,就好比娃娃装再如何的好看,也不适合一个老男人。对,老男人,说好听了叫成熟男人。用经济学的术语讲叫市场定位。
除了这三种名称,理发铺还有个过渡的名字叫发廊,名字够时髦也够土气,跟当年流行的变色蛤蟆镜和现在从夜总会出来的有些浓妆艳抹的女子一样,无论怎么听都有些"风尘"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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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去的理发铺统一叫剃头铺,不知是遗憾还是幸运,我没曾见过传说中的剃头挑子,大街上倒是有义务剃头的,不过没有挑子,干剃,剃完了自己回家洗,因为是免费的,不会提供更多的服务。
那时候之所以叫"剃头",也是因为工具只有一把推子,一把刮刀,所有的家伙什儿就这些,平头光头两种,择其一。学校不让剃光头,一直到高中,没留过洋头,小平头是我的指定发型,。我一直疑惑平头就是平头,为什么叫小平头。请教别人,得到的解释是小孩家剃的平头就叫小平头。可没过多久还是继续疑惑,为什么军委主席这么老了还叫小平,为啥不改成邓老平呢。
家里时常赶着我去理发,每次骂得实在没办法我才去。幼年的时候抵触是因为剃头太难受,略带油渍的围裙勒的我喘不过气,涨的通红的脑袋被强行扭来扭去,摆到最合适师傅剃头的姿势。时而下颌被摁到胸脯,好象公判大会上的犯罪分子;时而头扭成九十度,好像当街刚刚走过一个美女;从刑场下来,还要忍受几天浑身发痒的折磨,头发茬子比虱子还难捉。
时间在童年玩耍中很快过渡到八十年代后期,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神州大地。吹得褂子变成了西装,吹得裤子变成了喇叭,吹得人们春心荡漾,晚上在大街上开着录音机跳迪斯考,也吹得很多人头发变长了许多。时间从嘴边爬过,除了给我留下毛茸茸的小黑胡,也给我灌入了大量的荷尔蒙,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美丑,却开始懵懂的觉得自己需要从众。
经过将近半年的努力,顶着家人不学好像个小流氓等指责,再加上老剃头匠无休止的说服,历数种种长发的缺点。后来我分析可能是因为平头需要每月都理发,而长头发则不然。老板因为少了生意,所以给我洗脑,想让我仍然做他的长期主顾。
界面上年轻人开的理发铺和发廊还是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了,老板问话的也从"剃什么头,留多长"改为"剪什么样式啊,几几开啊"。推子也退居次席,每人都挥舞这一把剪刀,喀嚓喀嚓,十几分钟就能出一个活儿,价钱还比剃头贵。可生意还是红火,倒是剃头铺,只有老头去。服务的是老头,顾客也是老头。于是年轻人更加把剃头作为一件丢脸的事,就算被家人胁持过去也像做了贼,走路都得遛墙根。
当时我家还是相当开明的,想想我那成长于二十一世纪的外甥在大学才得以冠冕堂皇的遗弃平头,我能充分体会到英国那个帅男人在被砍头前喉出freedom的全部内涵。
二十一世纪实现了四个现代化,人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不怕长得丑,就怕没个性。理发行业档次提高了一大步,可以给每个人度身定制发型,只要你肯出钱。而且还包括按摩,淘耳朵,虽然,与其说提供技术服务,还不如说他们提供的是暧昧服务。理发不用说了,想要什么怪头能能做。洗头也从伸着头洗变为躺着洗了。
第一次躺着洗头是在深圳,朋友请客开洋荤。当带我到那个长椅子上洗头时,我都不住道是应该扒在上面还是躺在上面,幸亏旁边有顾客正在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就像第一次去吃西餐,不知道工序没关系,人家怎么干你就照办,保准错不了。
躺在皮椅上,我心情激动啊,活了二十多岁,总算体会到什么叫资本家的享受了。只是一睁眼就能看到别人的脸,让我很不习惯,只好闭起眼来。后仰平趟着,心理上总觉得当众躺着不雅,而且空门大开,有随时会受到攻击的感觉,身体上,头颈需要把硕大的脑袋支撑起来,免得掉到池子里,脖子累得发酸。偏偏人家洗的又仔细,还抹这膏那膏的。不一会儿我就脖筋暴显,面红耳赤,。实在撑不住了就索性头放一下,立马觉得服务员使劲把我的头托住了,轻松了许多,我又怕人家拖的时间长了累,休息片刻便又自己支撑起来。我一直对服务行业有心里障碍,比如我不敢擦皮鞋,老觉得这是在剥削别人,有一种不平等在里面,小人书里剥削阶级才让三毛擦皮鞋呢。就这样,我在头颈几近僵硬中经历了难忘的第一次。
直到前两年洗头大都改成躺的了,我也对躺着被逐渐习惯,就算头靠在别人的手里也没关系,不再目不斜视身体僵硬。偶有一次带上眼镜看了看洗头盆,才发现里面有个圆形平台状的头托。服务员并不需要老是费力的托住头,我以前做的努力都是白费的。
看来学表面上看来的只是皮毛,还需不断的实践并总结经验。一开始乘自动扶梯的时候我们注意力稍不集中就会打趔趄,现在不是也跟走平地一样了。
从此我才放松身心,洗头不再成为一种负担。剃头的目的也不是仅仅为了使长的变短,以适应天气的变化,而是含有一种叫"精神"的东西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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