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怀念的几位先生
师者,传业授道解惑者也。近日看《民国这些人》,可称大师者必学冠中西、且于某某大学任教。但回顾自己的学习经历,留下深刻印象的却是中学小学的先生。为人师表不只在学问,也在于真情。
第一个是我在附小的老师。邻居家来引煤球,将通红的火炭放在我家炉子旁边。小时调皮,有夜游神之称,目光呆滞,走路不看路,经常走到一半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踩到煤球时的反应倒是很快,一蹦三尺多高,作了两个月的残疾人。虽然从家里到附小没有多远的距离,该老师中午必留我在她家吃饭,而且白米饭里必拌两勺白糖。那年头天天吃白糖可真不容易,我记得自己流出了幸福的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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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里评选"红小兵",名称大概是从"红卫兵"演变过来的,每周一次。有一周我表现良好,眼见就能评上,有个小朋友揭发我平时上学不走大路大门,直接翻墙而过。(师范家属院和附小只有一墙之隔,翻墙即到,从两个大门绕要十分钟)。还是这个老师,轻轻一句:×××虽然做的不对,但我相信他一定会以红小兵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虽然接下来半年我每天必须老老实实绕路,但自我感觉很值,估计自己宽阔的胸脯就是那时候挺出来的,每天都像一只斗胜的公鸡。
六完小教语文的吴老师拉的一手好二胡,小学男老师少,所以一般大队工作之类的活动就由他来组织。他排练节目很独特,用《送军送到大路旁》的曲调来现填词。当顺不下去的时候,就再用原词找感觉。这手后来被我应用到背课文中,别人晨读的时候是朗诵,我则是填词唱歌。很多古诗和散文,就是这么背下来的。有时候老师让站起来背诵的时候,如果我卡住了,也会用曲调哼一哼,有时候就能顺下去。
后来听说吴老师触电死了,办公室的二胡上落了很多灰,很长时间没有人再动过了。
一完小的王世俭,极端自负。有一次上课时候班里有人看武侠小说,被他发现。我很少看到大人疯掉,那时候估计他疯了。他把小说撕的粉碎,撕到不能再撕为止,撕了足有十分钟,然后怅然曰:没想到,我的课还是不如小说精彩。然后黯然离开,眼里含着泪花。后来竟然一个礼拜没给我们上课。 -_-
王老师另一个特点就是体罚,班里所有人,无论男女,都挨过他的打。打人通常是用书本,劈头盖脸,受害者头部可能会受到上、左、右任意方向攻击,次序不定,待你头晕以后作业本便会飞出几米开外,有时候会到对面教室,不幸者要到楼下。"滚,叫×××来",你就可以滚去捡作业本,然后叫下一个苦主了。
我惨痛的挨揍经历一直持续到初二,二中的程远良老师是我的班主任,平素穿一铁掌尖头大皮鞋。老师毕竟是老师,打人的方法大都类似。书本是随手可以抄起的武器,就像周星驰说的板凳,隐杀机于无形,且不犯法。量变带来质变,中学的语文课本极厚,有六七百页,打在头上自然比一两百页的小学课本有效果,经常眼冒金星。而且此君有一独门绝技--大皮鞋。有一次直接把我从讲台上踹到教室外面,幸好他惯用侧踢,如果是窝心脚,怕我也不能在这儿叽歪了。
一中历来是出奇人的地方。教化学的杨子平,爱炫耀,"打火机,镀金的,我儿子买的","我这皮夹克,好几千块呢","这几个月我得去北戴河疗养(他是全国特级教师)"。他资格够老,我同学亲眼见他在办公室追着校长打,因为校长也是他的学生。
当然,吹也要资本,他的课上的不错,教了我们三年,我们班的化学成绩在全校是最高的。有次做镁条燃烧的实验,将试管底部烧烂了,烫到他的右手指,他往手指上吐几口唾沫灭火。等到痛劲过去以后,继续讲课。左手拿起粉笔,在黑板上运笔如飞,他左手字写得也相当漂亮。当他发现有人没有发现他能左手写字,便作势右手拿起粉笔,然后感觉哦很疼的样子扔掉。古有寇准双手能写梅花篆字,今有子平双手能做板书,自是满堂彩。
数学老师是我同学他四爷爷,他一家在一中当老师的有十几个人。此公经常为老不尊,上课时候张牙舞爪,在讲台上跳来跳去,木地板被他走的咚咚作响,活脱脱一个老顽童。他上课大家经常忘记时间,感觉为什么每次下课都这么早。记得有次讲虚数,他蹭的一下,先窜到讲台的最左侧,右臂使劲往右伸展,还要做悟空瞭望状,说:这边是负数,直到付无穷小;继而闪电般窜到讲台右侧,左臂伸直且做悟空瞭望状,说:这边是正数,且到无穷大。然后做小兔跳到讲台中央,"这儿是~~"尾音未落,嘴巴张到最大,露出一口黄牙"零!"。彼时此公已经六十多岁了,亏得后来讲正虚数的时候没有爬上讲桌。
此老头为人甚是热情,且身形飘忽,有韦蝠王之风范。你哪怕用手摸一下头发,他便以为你要提问,如鬼魅一般飘到你的身边,问你有什么要问的。无奈此公不爱刷牙漱口,张嘴能臭出二里地。所以上课大家都不敢乱动,怕他误会,问题也不多。可怜了前排的女生,只能高举课本,以挡住满天的唾沫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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